Grey（25）
预警见前篇
失去所爱之人是什么样的感受呢？
如同身处千面相交的镜子之间
空间相互交错，支离破碎又无穷无尽
他站在无数次反射形成的走廊尽头向你招手
你看见他的身影投映在前面的镜子里，却不知这个镜像的主人身在何方
你伸手，触及的只有冰冷的玻璃
你哀求他留下，他却微笑着摇摇头，踏入另一面镜子了
dream少将死了，判决和死讯是同时传开的。即使这位少将在生前是那么万众瞩目，也无人敢为他的死唱一曲哀歌。“叛国”这个罪名在帝国意味着不可饶恕。如同处理黑死病患者，他在一个夜晚被几个矮小的掘墓人偷偷摸摸地抬进墓穴，立起一块简陋的石碑。没有鲜花，没有哭泣，也没有安灵祈祷，这里以后能生长的只有锈蚀的荆棘和食尸鬼手指般的荨麻。那块石碑似乎会永远那样孤独地立着，直至朽烂成灰。但实际上次日清晨它就迎来了第一位惊动它的来访者。
连日的阴雨带来一股霉湿的气息，过量的水汽让error即使撑着伞也感觉潮湿无孔不入。他踏过因吸水而咕叽作响的冷绿草坪，走向远处一高一矮的两道影子。再走近一点就可以看见黑色的裙摆，绞紧的双手，颤抖的娇小肩膀。这位秘书似乎已经在这里站了很久，雨水积少成多，浸透了她身上的丧服，让她像一缕黑烟。听到脚步，少女后知后觉地转过身。看见error，她的眼中似乎划过了一道闪光，但在过于密集的悲伤和麻木中显得分外滞涩。她想笑，但失败了。最终，两人只是长久的在雨中静默。
“……谢谢您，上校。”嗓音嘶哑到听不下去的程度。“真的谢谢您，愿意过来…”error想说他并不在意，但少女也许只是需要说点什么。“除了您，没有人愿意来。他们像往常一样办公、交谈，仿佛什么也没发生。为什么，为什么啊…”倾诉没有达到本意，反而引起新一轮的情感高潮。少女捂住脸，被身上的重量压得跪倒在地，脊椎的形状随着啜泣在衣料下时隐时现。冰冷的、炙热的、寡淡的、咸涩的水珠从她的指缝大颗大颗地坠下。使用过度的声带在气流的带动下迸出残破的音节，如同整夜吟唱的夜莺破晓前的一曲。
“为什么……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……明明是在为大家着想……明明在努力着的……为什么啊！”她大声哭喊，声音在空中盘旋，渐渐融汇成某种不为人知的言语，把往昔的一切悲伤和喜悦传达给这不公的世界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这场风雨才停歇。当最轻微的抽噎也消失不见，少女变成了一座石像，又在神明的怜悯下重生。她站起身，开始整理自己身上的狼藉，error感觉到她身上有什么东西和泪水一起流走了。她努力的抹去衣裙上的泥渍，然后挺直身子，像那块石碑——不，应该说是石碑后的那片葱郁的山林，亦或者是山林后更远的什么地方，敬了一个军礼。“dream少将，我一定会追查真相，还您一个清白，然后——”她的上下颌骨都因为某种寒冷而战栗。“让那些罪有应得之人，受到惩罚！”
秉着对誓约的尊重，error在少女离开前并未移动半步。而在那之后，他决定在离开前满足自己的好奇心——他要看看这位少将的墓志铭。走进石碑，绕向后方，那里有除了墓志以外的东西。nightmare靠在石碑的背面睡着了，他的脸濡湿一片，上面不是美梦中与亡者相会的喜悦，不是噩梦中怨灵缠身的恐惧，是释然的空白，如同失眠者多年来第一个无梦之眠。
where do all the tears come from?
这苦涩的泪水从何来？
with no memories why should I cry?
为何时失落的记忆哭泣？
I can never rest my soul until
我将永世无法安眠
you call my name…you call my name
直到你呼唤我名……你呼唤我名
you call my name call my soul from the heart
从心底呼唤我的灵魂
作为探墓者，墓前的那束剑兰显然不是他的手笔。error仔细看，才看见他搭在曲起的双膝之间的手中，攥着一小把燃尽的火柴。
昨夜可是倾盆大雨，这火柴是怎么燃起的？
谁知道呢
在人生的最后一曲，执黑伞的旁观者是他人生的过客，受其恩惠者哀悼他走过和未完成的路，寄死者之憾的缄默者与他互道晚安。
“终于，我的手中空无一物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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